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毀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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毀容

解思量親自給檢寒之處理好臉上的傷,所幸發現得及時,割得不深,不至於真的毀容。

他細心地塗上藥膏,用紗布包紮好,然後收走了衛生間裏的所有剃須刀和其他可能造成傷害的物品。

廚房這種“兵器庫重地”更是不敢讓檢寒之再靠近。

因為解思量不再同意他進廚房,檢寒之不得不接受了由王媽準備的飯菜。

王媽的手藝連解思量這種萬分挑剔的人也挑不出毛病,甚至在出國那些年,解思量都帶著王媽一起,不然水土不服,吃不慣外面的菜。

所以,讓檢寒之愛上王媽的手藝,再容易不過。

漸漸地,檢寒之開始主動下樓,甚至願意和解思量同桌吃飯。不像以前,總要等大家都吃完了,等飯菜涼了,才一個人磨磨蹭蹭地出來吃。

有時候解思量不在家,他甚至會主動告訴王媽自己今天想吃什麽。

解思量聽完徐管家的報告,十分滿意,特意給王媽送了豐厚的紅包做獎勵。

直到有一次,解思量不在,檢寒之一個人在樓下吃飯,不小心碰掉了餐碗,上萬的昂貴骨瓷碎了一地。徐管家立刻招呼人來打掃碎片,生怕傷著檢先生。

徐管家不是沒懷疑過檢寒之會偷偷藏一兩片碎片,但下午檢寒之就上樓休息了,一直在房間裏睡覺,看上去並沒有任何異樣舉動。

徐管家觀察了大半天,稍稍放下心來。

但等到晚上,解思量下班回到臥室,發現房間裏沒開燈,只有浴室裏透出一絲微弱的光。

他覺到不對,走過去一看,看見檢寒之正拿著一只三角形的骨瓷碎片,往自己胳膊上劃。血珠順著傷口滲出來,觸目驚心。

解思量沖上去,一把奪下他手裏的碎片,臉色都是白的。

檢寒之認真地盯著他的表情,過了半晌低低地笑起來,似乎覺得很有意思。

“你是在害怕嗎?”

他喜歡看解思量的反應,對此他心中甚至隱隱生出一絲快感。

就好像通過傷害自己,可以報覆到解思量一樣。

所以,從那以後,檢寒之就找到了新的樂子。

盡管解思量每天安排莊園裏的傭人保鏢24小時看著檢寒之,但檢寒之要想傷害自己,總有他的辦法。

檢寒之決定主動去花園摘玫瑰。他告訴解思量,自己喜歡玫瑰,想把玫瑰帶回去插瓶。解思量沒有多說什麽,只是默許了他的請求。

然而,當檢寒之拿著玫瑰回到房間時,他當著解思量的面,把根莖上的刺往自己身上紮,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下來,一時竟然叫人分不清哪些是血、哪些是玫瑰花汁。

於是解思量又不同意檢寒之去花園了。

檢寒之卻並沒有因此停止這樣的行為。他會在解思量的臥室書架前站立許久,摸一摸書架尖角,然後在解思量下班回來,推開門的那一瞬間,一頭撞過去,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。

不過,檢寒之只有解思量在家時才會這樣做,如果解思量不在家,他反而跟正常人沒有兩樣,甚至還會主動和王媽管家閑聊。

久而久之,解思量發現了這個問題。

所以當檢寒之又一次敲碎客廳的玻璃桌,試圖用鋒利的碎片傷害自己時,解思量沒有阻止,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旁觀,任由他發洩。

然後,他平靜地轉身,離開客廳去廚房,攔住王媽和徐管家,親自圍上圍裙,開始準備晚餐。

他在廚房裏溫柔地問道:“聽管家說,你今天還沒吃飯,喜不喜歡吃魚?還是想多吃點蔬菜?”

於是檢寒之楞住了,他期待中的反應沒有出現,取而代之的是解思量的無視。

解思量很快炒完幾道菜,端著餐盤來到檢寒之面前,像沒事人一樣蹲下身,先是為檢寒之包紮傷口,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娃娃。

“做得沒王媽好,但我也是第一次給人做飯,”解思量輕聲說道,“你不會嫌棄我的,對吧?”

一個字不提檢寒之受傷的事。

他忽然就覺得很沒意思。

同時又開始覺得,解思量這個人很可怕,比他想象中更可怕。

到晚上睡覺時,檢寒之做了一個噩夢。

他好像回到了解氏集團樓頂的天臺,看見檢以南一次次在他面前跳樓,每次那具熟悉的身影墜落,心中的瘋狂便加深一分。

他試圖從天臺逃走,但無論他如何奔跑,跑下樓以後,檢以南的屍體總是會正好砸在他面前,鮮血四濺,觸目驚心。

他驚恐地轉身往樓上跑,卻又會剛好看到檢以南當著他的面從天臺一躍而下,檢以南不停說著最後那五個字,仿佛滾熱的烙鐵深刻在他心中,無法抹去。

就像是陷入了一個沒有盡頭的循環,所有的逃離和努力都只是徒勞。每次的嘗試都將他重新拉回到原點,讓他在絕望和恐懼中煎熬。

最終,檢寒之終於受不了這種無盡的折磨,在檢以南再次跳樓前,他自己先跳了下去。

他不停下墜,耳邊呼嘯的風聲中似乎夾雜著檢以南的絕望呼喊。就在他以為自己將會迎來解脫時,他重重摔在了解思量臥室的床上。

他的一口氣還沒松出來,卻又看見天花板破了一個大洞,黑暗如粘稠的觸手,向他緩緩伸來,像是要將他拖入無底的深淵。

突然,臥室的燈亮了起來,刺眼的光線驅散了夢中世界的黑暗觸手,它們頓時如退潮般消散離開。那壓抑的恐怖瞬間被光明所取代,房間恢覆了寧靜。

解思量翻身看向檢寒之。

檢寒之看起來狀態很不好,不僅臉色憔悴,全身發抖,眼球裏還布滿了紅血絲。

“你怎麽了?”

檢寒之大口喘息著,胸膛劇烈起伏,像是剛從水中撈起來一般。他的眼神游離空洞,仿佛還沒完全從夢境中清醒過來。

下一秒,他忽然用力抱住了解思量,緊緊地抱住他,像是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。

“我沒有病,不要把我帶走……”

檢寒之抓著解思量的手臂,他閉上眼睛,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,但心中的恐懼卻無法輕易消散。每當他閉上眼睛,那些夢境中的畫面便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,揮之不去。

解思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楞,感覺到懷中的人瑟瑟發抖,他輕輕撫摸著檢寒之的背,低聲安慰道:“別怕,我在這裏。”

那晚之後,檢寒之沒有再傷害自己,而他似乎也對解思量更加依賴了。

他開始在睡覺時主動貼向解思量。

一開始,解思量只是感覺到檢寒之偶爾會在睡夢中無意識地靠近自己,身體緊緊貼過來。解思量並沒有推開他,反而伸手將他攬入懷中。每當這時,他都會感覺到檢寒之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,呼吸也變得平穩,好像很有安全感似的。

慢慢地,檢寒之的這種依賴變得越來越明顯。他不再只是無意識地靠近,而是主動尋求解思量的懷抱。

入睡前,他會猶豫片刻,然後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,靠近解思量。解思量心一動,轉身將他攬入懷中。

解思量不知道他到底做了怎樣的噩夢,會讓他突然發生這麽大的轉變,前後簡直判若兩人。

他思來想去,或許是在夢裏受了什麽刺激,加重了檢寒之的病情。

這種變化讓解思量更加擔憂檢寒之的狀況。他再次催促徐管家聯系他要找的那個黃醫生,然而,徐管家的回覆並不讓他高興。

“黃醫生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,還要再等一段時間。”徐管家語氣中帶著無奈。

解思量皺眉:“她不是已經回國了嗎?”

徐管家點了點頭:“是回國了,可黃醫生現在不在A市,她待的地方交通不便,路上遭遇泥石流,交通堵塞了,正疏通著呢。”

“她是又跑哪個山區去折騰了?”

“可不嘛,”徐管家讚嘆道,“黃醫生醫者仁心,特意去邊遠山區做義務支援。趕回來怕是還要再等幾天。”

解思量捏了捏鼻梁,最終還是擺手說:“算了,等她回來再說。”

-

檢寒之越發覺得自己好像出了問題。

明明解思量是限制他行動的人,他卻從解思量身上,體會到了從未感受過的被呵護的感覺。

解思量確實遵守了他的承諾,為檢寒之外婆安排了最好的治療團隊。他對檢寒之也無微不至地照顧,每次檢寒之傷害自己,都是解思量親自為他包紮。

解思量明知檢寒之是故意與他作對,卻從來不生氣。

比如檢寒之發現,如果他故意打碎碗片,解思量不會追究徐管家和王媽的責任,他只會在第二天讓人把家裏的餐具,全部換成不銹鋼材質,讓檢寒之怎麽摔都摔不壞。

又比如,檢寒之往書架上撞得頭破血流後,第二天他就發現,書架上全部包上了防撞軟包,任何尖銳的地方都被細心磨圓。

還有那次,檢寒之用玫瑰刺傷自己後,解思量會每天早上起一大早,去花園親自摘下玫瑰,將每一根刺都仔細拔掉,水靈靈地插在檢寒之床頭的花瓶裏。

他會告訴檢寒之:“如果你喜歡玫瑰,我可以每天摘給你,以後不要再傷害自己。”

但其實檢寒之一點也不喜歡玫瑰。

他討厭那樣明艷飽滿的生命。明明擁有漂亮的外表,卻不會被人傷害。

它們越是生機勃勃,就越襯出他自己的腐爛。

真是好不公平。

可他又覺得,解思量好像把自己當成一朵玫瑰在養護,只不過花園裏的是好玫瑰,而他,只是一朵快開敗的爛玫瑰。

解思量卻說,他不會丟棄任何一朵。

就好像說,哪怕你是爛掉的玫瑰,你也是我的玫瑰,只屬於我的玫瑰。

受不了,怎麽會有控制欲這麽強的男人。

檢寒之一點也不喜歡。

但是即便如此,在有一天,解思量加班至深夜回家,以為他睡著了,靜靜地伏在他的床頭,偷親他額頭時。

檢寒之沒有躲開。

他在想,是不是給解思量多親幾下。

將來他就能少欠他一點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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